中国公路收费调查：司机收费员各有苦衷
收费与被收费
文 | 左而
“路费猛于虎”，这是中国公路的真实现状么？提起这，上上下下都有一腔牢骚与委屈职业司机们怨声载道，连称入不敷出；相关部门振振有词，说是照章办事。收费的和被收费的，各有他们不同的解读角度。
“你开着车，带着老婆，出了城，还唱着歌，突然就被收费站‘打劫’了，你心里堵不堵？”酷爱自驾游的蒋先生模仿当下正红的“让子弹飞体”，述说高速公路收费站带给他的郁闷。
如果说蒋先生这样以自驾陶冶情操的车主对高速公路收费的控诉只是发发牢骚，那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368万元过路费”事件，则已成为全民关注的大事件。
超载还是不超载，这是个问题
“为逃掉高速通行费、多挣钱，禹州市农民时建锋购买两辆大货车后，拿着两套假军车牌照疯狂营运。在2008年5月4日至2009年1月1日，两车共计通行2361次，合计逃费金额为人民币368.2万余元……”2011年一开端，天价过路费的新闻平地一声惊雷，拉开了网络热议的序幕。听闻此案件，违法乱纪的话题暂且不论，公众焦点都齐刷刷地落在这个天文数字上368万！咋算的？
据有关部门解释，时建锋的两辆货车核载量为25吨，通常情况下会超载150%左右。空车行驶一趟，需缴纳过路费200元左右，荷载时的缴费数额取决于荷载重量，所以逃费金额，是根据省高速公路联网监控收费通信服务有限公司出具的通行信息统计表计算出来的。按照河南省高速公路过路费收费标准，核载量为25吨的货车，15吨及以下部分按0.09元/吨公里收，15吨以上部分按0.04元/吨公里收，超载率100％以上的，超载部分按照0.09元/吨公里的5倍加收。所以“天价”出在超载上，这点并无疑问。
问题是，超载与不超载，仅这个问题，足以拉开中国货车司机的一部辛酸史。
据时建锋供认，挂着这冒用军牌的8个月来，他用两辆自卸后八轮的货车跑高速拉沙石，一共只赚了20多万元。挣20多万，逃368万，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而这笔不平衡的拉运账，在中国公路上绝非个例。
在收费站工作的罗伟就感慨，每天遇到最多的就是风尘仆仆的司机用河南或山东口音抱怨，这趟跑下来，钱又全部贡献给过路费了。在高额过路费的压力下，对于要养家糊口的私营司机来说，冒着被重罚和巨大安全隐患的危险常年超载，似乎是普遍的无奈之举。
“高速公路”还是“高费公路”
中国的过路费，在大多数百姓看来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省与省之间单价不同，市与市之间进城费不同，每一条路的造价是多少，何时已经收回成本，每年的维修费用是多少，收费究竟去向何方……公众基本都无从得知，只能闷着头交费。而交不起的，对不起，就请绕道而行。
1月12日，三峡翻坝高速公路正式收费运营。十余天后，收费就遭遇“经济理性”的拒绝不少货车司机因为要多支出500多元而拒走高速，原有的滚装船又不再停靠北岸，导致三峡坝区北岸的夜明珠码头滞留200多辆车，延绵近千米。相似的情况还有去年的京藏公路大堵车，许多司机宁愿堵车也不愿绕行，原因同样是“收费太高，绕不起”。
其实，公路网建设跟通信网建设基础很相似，很多高速公路都是通过“贷款修路，收费还贷”的模式建设起来的，就如早期的通信网络，先通过向用户收取不菲的初装费滚动发展起来，相当于让民众“参股”，但慢慢随着通信网络的壮大完善，电话初装费终于退出历史舞台，大多地区都实现了零初装费。
高速公路与此类似，过路费相当于帮建设还贷，在司机交费的一刻，就已经“被股东”。可还贷和分红的限期呢？没人知道是不是一万年。如果说初建时期的收费模式，缓解了当时资金短缺的难题，对于集中力量促进公路建设、让公路建设跨越式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那么建成后的“收费绵绵无绝期”则是饱受百姓诟病的问题所在。在广大国民多年缴纳大量过路费的支持下，很多公路早已还清了当初的建设成本，整个国家的公路建设也已经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是不是到了该让利于民、减免公路过路费的时候，让纳税、纳费人们享受一下自由驰骋在国家大道上的感觉？
2010年年底，国家在全国17个省全部取消政府还贷的二级公路收费站点，撤销站点总计1723个，总里程约9万公里。交通运输部副部长翁孟勇也表示，不仅“将来要全部取消二级公路收费”，还“正在研究逐步建立一个稳定的、低标准的收费系统，使老百姓能够承受”。但愿，这个承诺不只是说说而已，尽快“研究”个明白，让广大民众早日脱离公路高收费之苦，少几个时建锋式的悲哀典型。
过路费高昂，一些从来不开车的人还以为事不关己。孰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跟过路费有关。前一阵菜价飞涨，民间怨声载道，2010年12月1日国务院一声“鲜活农产品免收过路费”，菜价立刻应声而落，过路费对生活的影响可见一斑。
年年修，年年收，中国已经是世界上高速公路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按理，物价会随着公路运输的快速、方便，逐步呈下降趋势。但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原材料、生活消费品非但没有因为高速公路的增加而下降，相反，还因过路费的飞涨而步步高升，更不用说那些常年在收费亭有切身体会的司机和车主们。
这份“买路财”，你我他，一个也不能少，人人都在被收费着。
私家车主能省则省
随着近年国家关停一些普通公路收费站的工作展开，围城之势已大为好转，但某些收费站似关非关，使得老百姓每次路过都提心吊胆。有些胆大的司机干脆一踩油门，飞奔而过，权当守法公民练了胆。
蒋先生自从8年前在上海定居后，每年都要开车回趟山东老家，对于高速公路收费站各管一摊的现状以及高昂的收费，他早就习以为常。
“每次出了上海就得先把上海高速的钱结了，进了江苏再停下来，江苏高速的工作人员会发张卡。过了长江，还得结回账，进山东前再结一回。”蒋先生略显无奈地说，“不过，与近来高涨的CPI相比，似乎还能感觉到这通行费缴得比往年都值了。”
和许多公司白领一样，工作之余，蒋先生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经常和朋友们一起喝喝咖啡，听听音乐会。但对于过路费，他还是抱着能省则省的态度。每次途经沪嘉高速公路回上海，他都会先从南翔高速公路上下来，在下面掉个头再回到沪嘉高速上，这样便能省下5块钱的过路费。“喝杯30块的拿铁我不心疼，但为了省20块钱的高速通行费，我宁愿多开半个小时的车走普通公路。”
其实，像蒋先生这样“不差钱”但就是气不过这份过路费的人并不在少数，忧国忧民的他们有自己的理论观点高速公路作为准公益性的基础设施，本该提供给公民便利，如今一交没完，费用去向不明，部门解释不清，闹心添堵，宁可不沾这份所谓的“便利”。
货车司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如果你走过陕西省的高速公路，在超限的情况下走过一次，你就会明白他们是怎样收费的了。”现在回想当初的经历，货车驾驶员陈师傅仍有些后怕。
陈师傅做货车师傅这行已经十多年了，与各省的收费站打过太多的交道。由于具体的收费额度与该路段的工程投资总额，以及我国和该地区在收费期物价上涨的预测等多方面因素有关，所以都是由各地方政府自己制定的，金额各有不同。，陈师傅告知，货车也分为很多种类，有3轴、4轴、5轴、6轴等等。有几个轮轴，就是有几排轮子，根据轴数不同，高速公路上的限制重量也各有不同。以陈师傅的六轴挂车为例，在高速公路上的限制重量为55吨，在不超过55吨的情况下，“从进入陕西省开始（入口地点，三门峡；出口地点，陕西宁强）正常交费是1800元左右。”，如果超过这个限额，哪怕只超重一点点，就要缴纳原价的6倍，那么过路费就是1800×6=10800元。
“不过，收费员会征求你的意见，同意交费，就刷通行卡。不同意的话，倒车。”去年陈师傅运货途经陕西省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为了那超出的680公斤，陈师傅和他的搭档折腾了一个上午。“我们在那里称了5次，全都是55 .68吨。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找牵牛的，我们给了他2000元的牵牛费，在那里等着。牵牛的去和收费员谈话以后，招呼我们去他在的那个收费口，平稳过磅，54 .99吨，收费1800元。”
在过去的5年中，我国投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上的资金，多于建国头50年投资的总和。各地方政府在财力不足的情况下，通过银行贷款和引进商业资本，带来了公路建设突飞猛进的奇迹，但也引发了一系列公路收费管理混乱的问题。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许多货车司机都和张师傅一样，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
张师傅透露，他上个月运货的时候，在陕西省高速公路收费点遇到一辆望奎的货车，也是六轴挂车。车子是从鄂尔多斯过来的，走的是包茂高速，因为超重，在陕西省已经交了8180元的过路费。望奎货车的车主心一横，直接打电话回物流公司，向经理申请了2000元的牵牛费，才算没倒搭上本。
自驾游爱好者好心情难维持
近年来，自驾游是许多经济条件较为优越的白领们非常热衷的活动，年轻人不愿意受拘束，追求人格的独立和心性的自由，自驾游正好符合了年轻一代的心理。可是各地混乱的收费制度，常常让他们开心而去，败兴而归。去年夏天，杨小姐和她的朋友一起去杭州旅游，4天里他们一直待在杭州市区，却被重复缴纳了4次进城费。
8月15日是他们来到杭州的第一天。进城时，除了高速公路费，还缴纳了25元的杭州市自收费（进城费）。16日去西溪湿地玩，总共走了不到20公里路，就遇到国道收费处，缴纳了10元。之后上绕城高速走了10多公里下高速时又交了35元的高速公路费，其中包括25元的进城费。面对多次收费，王小姐暗暗心疼“原来杭州的进城费是论天算的，每天要收费，搞得我旅游的心情都没了。”她说，“17日我准备去萧山瓜沥，知道走绕城高速要收进城费，我就用GPS设定了经济路线，从杭州去萧山机场，结果设定的路正在维修。无奈只能继续往前走。到了萧山机场口上高速，之后从瓜沥下来，总共开了6公里，收费35元，其中又包括25元的进城费。”这种情况并没有结束，18日，王小姐从瓜沥到富阳，以为高速能够直达，结果她从萧山下来，被收了第四次25元的进城费。
杨小姐的是上个月刚买的，为了庆祝一下，朋友们难得凑在一起举办了这次自驾游。可是4天下来，大家都很扫兴。收费亭的层层盘剥，使原本自游自在的自驾游成了处处受制的收费游，竟还不及“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大巴游来得省心方便。
其实，无论是私家车主还是职业货车司机，之所以奔波于各省市之间，无非是希望在精神或者物质上得到提升，希望享受更好的生活。可是，高昂的过路费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挡在这些“被收费”的人面前。当人们在关注不断上涨的物价费的时候，有谁注意到物价与过路费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又有谁在关心这些无奈的“被收费”人？
戍守边关的“亭里人”
文 、摄影 | 左而
对于常年开车于高速公路上的老司机来说，收费站里那个每天招手、递卡、报价、取钱、找零的收费员，可谓是旅程中最熟悉的陌生人。相对叫苦连天的司机，他们眼中的收费站百态，折射出的是另一番风景。
今年42岁的张琴芳就是这“陌生人”中的普通一员，但不普通的是，她所属的“沪嘉高速”，正是中国内地的第一条高速公路。
权限不大，责任不小
“368万过路费”，张琴芳还是从笔者口中第一次得知，巨额的费用怎么算出来的她没有概念，但要说超载，她和同事们绝不陌生。
张琴芳说，很多司机都对收费流程有误解，以为费用都是收费员自己算出来的，其实，高速费用计算完全由电脑程序完成，收费员只是刷卡后按屏幕显示金额付款，偶尔出现金额差错，都是出现在整钱找零的计算上，纯粹属于收费员的人工操作失误。针对于此，收费站每天换岗时都会对账，如果出现差错，收费员必须自掏腰包。所以每一次收钱、找钱，收费员都务必小心翼翼，张琴芳在同行里算是差错很少的，这些年来她差账最多的一次，是10元钱，而光笔者作为司机所亲身经历的多收少收现象，就动辄在50元上下，可想而知，收费员这一行也属于稍一疏忽半天工资就没了的“高危行业”。
除了计算找零金额外，收费员最艰巨的人工任务，当属鉴别过往车辆的吨位级别。对于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们来说，鉴别类型倒并不是难事，但由于鉴别结果会直接影响到收费金额，这也成为货车司机们最爱“讨价还价”的一环，张琴芳他们每天最头疼的问题，往往就出于此。更不用提那些趁着杆未落不交钱闯杆的车辆，收费员必须追出去查记车牌，留以向交警报案，但事后向上级解释时，收费员本身仍难免被指失责。
当收费员，和司机有纠纷是经常的事情。那么嘈杂的环境，一旦有纠纷，后面的车就堵起长龙，这对收费员的心理素质是极高的考验。起初，像张琴芳这样性格腼腆的，还会委屈、赌气、掉眼泪，落得上下埋怨，百口莫辩。但时间长了，办法也随着经验多了起来，遇上不想给钱或想少给钱的司机，有时候真要声色俱厉才有效果，比如说“这是国道，再不交钱走路，堵久了那就违法了，到时候就是交警来管你了。”比起发火和掉眼泪，这招才是最灵的。
浏翔这一收费口地处上海嘉定区，属于郊区地带，由于外来车辆已经结过外省的高速公路费，所以张琴芳经手的过路费都不会太高，而且相比较于省边境的繁忙地带，这一出口的车流量也不算太大。但收费员工作的繁琐度，并不会而降低。因为上海独有的贷款道路通行费政策，每辆进入上海的外地车辆单词都要单次缴纳该通行费。而外地常驻上海车辆也可以依照上海车辆的缴费标准，按年缴纳该通行费，这样缴费后车辆再进上海就不用再单次缴纳该通行费了。
别看这个简单的政策，收费员在每次外地车辆出具已缴纳通行费凭证时，都要向上级监控室报备才能免除该车辆的收费，只有在严重拥堵等紧急情况时，才会听从上级指示，依据路况拥堵程度采用各种不级别的应急方案。所以每一个收费亭，都有相应的监控探头看着收费员工作，一分一毛，一斤一两，都须决无差池。
“活吸尘器”的边缘生活
每天坐在方寸大小的亭子里，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收费员们在空闲时间里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发短信？听广播？打个盹？
张琴芳一口回答No，只能坐着。
规章里明文规定，收费员不得带手机进收费亭，哪怕车流不大时，也不得做任何与收费无关的事情，她们只有一个与外界通讯的途径，就是联络对面的休息站，仅用于紧急工作情况，或者个人“内急”——但对已经习惯这种工作节奏的他们来说，生理规律早已适应了工作作息，连因私急启用紧急联络的情况也少之又少。
在收费的间隙，收费员要彻底将收费亭卫生打扫干净，各种物品要摆放整齐。上岗任何时间，收费员都不得随意进出收费亭，不得私自关闭车道，进出收费亭要及时更换工号牌、反锁门，并穿上反光背心，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收费亭与休息站组成的这一方寸区域。
今年42岁的张琴芳原是嘉定当地乡办厂的普通工人，2004年看到招聘启事后来应聘，成为一名公路收费员。一天早班，一天晚班，两天休息，5人轮班，工作周期倒是可以，但在“亭里”的工作强度着实不低。不过相比原来在工厂的辛劳工作，张琴芳对现在还算满意。她透露，自己的工资水平远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高，她和同事倒也听说过外省工资高得离谱的传闻，但在她看来，全国地方差异较大是正常现象，自己倒是知足常乐。
日复一日，岗复一岗，像张琴芳一样的公路收费员们做着平凡、枯燥、机械但却责任重大的工作，在公路收费与被收费之间的这番撕扯中，他们也许是最矛盾的群体——收费亭在一天，他们就多承受埋怨一天；而收费亭一旦不在，他们也就丢了饭碗。很多人忽略了这些远离城市中心的边缘人，他们其实只是在完成一份工作而已，却代表职责部门，每天接收着全国各地司机的眼神与怨声。
收费站轶事
一个四川高速公路收费员的工作心得
■我承认去收费站上班，是一次命运玩笑式的阴差阳错，但第一个月的收入还是把我唬住了。父母都是公务员，收入是当地的均值，但我在1998年的月收入却是他们的两倍，还不包括福利。即使当我六年后离开时，这个收入也几乎没有变化过。而且，等到我辞职后，人力资源部的同事一笔一笔给我算那些三险五金的时候，我才知道，在那个国家还没有强制交保险什么的时候，我们除了国家的养老保险，公司还给交了巨额的商业养老保险。那一刻，我真有点不想辞职的感觉。
■福利收入那么好，却不能不说那是个极辛苦的行业，先不说坐马路中间成吸灰筒子，单单能熬过夏天和冬天，都已经非常敬业了。工作在户外，窗口必须保证随时开启，因为车是随时都要来的。所以空调即使二十四小时转，也等于是摆设。某年夏天极热，当天20个收费窗口就被抬出了五六个中暑的收费员。我这样身体还算好的，也是一身虚脱。，夜班通宵也是一个大考验，你能想象凌晨六点饥肠辘辘又昏昏欲睡，车道上又突然堆了二十辆车等待通过的场景么？只要这天钱没有收错，就够喊一声谢天谢地了。
■我从来都觉得公路收费员其实是不怕失业的，因为收费员有够多的技能傍身，像我当时的点钞本事已经可以和银行储蓄所的职员相当。为了保证道路通畅，手脚必须麻利，就没那么多时间来验钞，也不可能配备验钞机。在经历过很多次假币的教训后，痛定思痛每天研究钞票真伪，后来火眼金睛到有人拿出假钞来，我就直接给他说不好意思师傅，先换一张。当时想过，这工作太苦了，哪怕做个超市收银员也好。
■每个窗口服务行业的人，都不是服务机器，虽然有很多严格的服务流程，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之类。但大家都是人，总还是有人的感情。所以几个月能遇见一个对着你眼睛说谢谢的司机，就觉得格外温暖。六年的收费站工作让我学会了善待服务行业的人员，盲人按摩、理发甚至是办公室里做清洁的阿姨，谢谢不停口，，那也是屡试不爽交到三教九流好友的法宝。
■收费站极容易遇见名人，我不是那种见到名人就尖叫的类型，该怎么服务就怎么服务。名人也分很多类，有一种是躲躲闪闪生怕人家认出来的，这种多半是怕收费员也和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一样爱给狗仔队爆料吧。还有种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谁，借机要求免路费什么的。我反正是一脸的不认识，你还不是只有灰溜溜地交钱。因为爱看财经杂志，我还曾经遇见过上过胡润财富榜的民营企业家，彼时他正胶着于一桩收购大单，我当时真想问他收购的情况，后来还是觉得职业道德重要把话咽回去了。
■其实我很敬重甚至怜悯那些千里迢迢躲查超载、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绕路节约过路费、和土匪路霸周旋、和路边烟花女子偶尔偷欢的大货车司机的。记得有次有个从甘肃过来的司机递给我一个西瓜，说，兄弟，跑这单子正够霉的，钱花光了，卖了西瓜都赔本，这五十公里就快到了，就这一车西瓜，要抵多少过路费你拿去算。，我干了我职业生涯中一桩让公司损失不小的亏心事。具体怎么瞒天过海，我也忘记了，反正骗了监控，骗了班长，还给司机指了该怎么逃掉五十公里后验票站的小路。西瓜我没要，只是他当时那个眼神让我觉得，即便被他骗，也认了。
■在收费站工作，那可是阅尽现世社会之各色人等，什么怪人牛人都见过，但最难缠的，还是开着公家的车出来，非要在朋友或家人面前显摆自己能免掉十几元过路费是一种本事的人。遇见这样的人，他还会吹嘘谁谁谁是他熟人之类的话，或者故意要看你的工作牌，要抄你的工作号。我从来都是故意跑到车前抄车牌号，然后说车牌号我抄下了，改天交警直接找你要。其实交警和公路收费是两个部门，相互比较独立，但交警就是能吓唬人，回回成功的。
■收费员工作是个很危险的行业，我遇见最危险的一次，是一辆超宽的车直接把收费亭推着跑了十多米远。我和一个同事当时就在亭子里，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后来去调出监控看，我们和同事都大惊失色的样子，反而觉得很可笑。好在亭子并没有被掀翻。但本公司都曾经出现过车撞收费亭导致收费员殒命的事件，想来还是后怕。